牙齿矫正

近年来，在私人牙科诊所发展的影响下，国有口腔专业医院和国有医院的口腔科充分发挥了政策上的优惠和资源上的优势。或升级换代，或扩张兼并，有意无意地突破“非营利”的界限，与私人牙科诊所 “逐鹿”于口腔医疗领域，成为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看到这个行业的勃勃生机，国外资本和国内资本因在其他国家和其他领域难有作为，在其逐利本性的驱动下也纷纷登场，开设更大更漂亮的诊所，搞融资、搞连锁、搞上市。面对口腔医疗领域的光怪陆离，不乏毫不动摇坚守阵地的私人牙医，但也确令为数众多的私人牙医“找不着北”了，有的想亦步亦趋；有的对前途感到渺茫。

对于口腔医疗事业中的资本介入，笔者实在无法苟同。国务院研究室社会发展司司长朱幼棣曾经说过：从事救死扶伤的职业，对医学真要有宗教一般的信仰与虔诚。难道对宗教的信仰和虔诚可以掺杂着金钱或功利吗？《圣经》有言：这世界有三样东西对人类是最重要的：FAITH(信)、HOPE(望)、LOVE(爱)。作家六六在《心术》里写道：我能看到的对这三个字最好的诠释，就是医院。难道在医院里能够容忍对信、望、爱的任何沾污和亵渎吗？

世界知名的金融投资家乔治•索罗斯也非常清楚地道出了资本的属性及其与社会公德的区别：作为一个商业市场的参与者，我们受市场价值的导向，追求私利；而作为一个社会人，我们受公德的导向，追求公益。他在许多场合都告诫人们：市场价值和社会价值的本质是不一样的，我们必须将自己的这两种角色区分开来。

不可否认的现实是，资本从未因视医学为圣地而“阵前却步”。《剑桥医学史》中就有这样一段话：自1960年代以来，医学与社会两者之间的“婚姻般的关系”渐行渐远，现代医学开始“舍弃”社会，改与金融保险联姻，与医药工业联盟，与器材药品经销商携手。医学不可避免地一步接一步陷入了资本的泥潭，科学理想与道德精神挣扎于沉沦之中。国外如此，国内也如此。出现在民营口腔医疗这个地盘上的种种现象，不也可以作为上述引言的佐证吗？

世界著名的美国Mayo Clinic是实行董事会管理的，董事会里有医生，也有商人、官员和社会贤达。他们的原则是：如有意见分歧，即由医生说了算，因为医生对医学的本质有着更透彻的理解，能够更真实地实现“病人的需求第一”的核心价值。

笔者坚信，医学的实践和进步离不开资本提供的帮助，否则，价格昂贵的医疗设施和器械药品就无法进入医院，耗资巨大的医学教育和医学研究也无法顺利开展。但是，说到底，医学和资本的本性是水火不相容的。假如没有足够的能力对进入医学领域的资本实行有效的控制，假如没有相应的措施确保医学的绝对话语权，资本的逐利本性早晚会完全彻底地将医学的救死扶伤本性吞蚀殆尽。近年来，我国公众对医疗卫生的不满和愤怒日增，医患纠纷愈演愈烈，背后都不难看到资本这头怪兽的影子。

都说牙科医生是“专业人士”，北京大学医学部医学伦理学教研室的邱仁宗教授曾明确界定过“专业”和“职业”的区别：专业是要求严格训练和专门学习的职业，职业是作为人们常规谋生手段的一项活动。如果加入了资本运作的游戏，我们就不得不遵从资本的游戏规则，医学也就必然会沦为谋生的活动；如果还想坚守专业人士的阵地，如杭州雅正诊所曹志毅医生所说，矢志不改地追求“做一个好医生”，我们就必须牢牢地固守牙医的职业操守和道德底线。上述两种活动有着完全不同的目标和追求，有着截然不一样的规则和规范，硬要把它们扯到一起，后患无穷啊！过去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将来发生的事情也必然会证实这一点。

在我国私人牙科领域，资本的介入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有拿到风投后喧闹了一阵、折腾了一阵的佳美，有连连碰壁举步维艰的上市公司XX，还有不少以国内国外的资本运作为支撑的诊所(其中以最近在广东某地即将开张的一个诊所号称投资高达1个亿为最)。资本绝非善类，它的最高宗旨是“利益最大化”，追求的是快速的资金回笼，索要的是高额的利润回报，它不会关心医疗行为的长远目标，不会注重医疗机构的社会利益。今年的利润是30%，明年的期望值就应该是35%，后年就应该是40%……一旦不能实现目标，一旦资金的杠杆效应失败，老板(或股东们)就会翻脸，股价就会下滑，资本就会毫不客气地把你的家底席卷一空，绝对不会顾及诊所的病人是否失去了看病的优质和便利。我们丝毫没有指责资本的意思，它有它的道德观，它有它的游戏规则，社会进步更是离不开它。我们只是觉得，资本和医学在本质上是两码事，医学在前行中有利用资本的必要，但是医学绝对不应该与资本“结缘”，更不能让资本牵着鼻子走，不要落到“被别人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的境地。

前文述及牙科医疗的特有规律。虽然没有人对此发表过专门的论述，向我们揭示这个行业健康运行的规律，但综观世界各国的牙科医疗，我们不难摸到一点门道。世界绝大多数国家的牙科医生私人开业比例高达90%以上，诊所基本上都是小型的(只有1-2个牙医、3-5张牙椅)、实用的(用我们的眼光看，简直是寒酸陈旧)，用我们的话说，这些诊所都属于“个体户”。但世界各地的牙科诊所又几乎都是非常温馨的、人性化的，用著名作家龙应台的话来说：“文明，你说得清它是什么意思吗？在香港，看一次牙医，就明白了。”

反观我国牙科医疗领域的现状，诊所普遍追求的是大规模、精装修、贵设备。许多私人牙医都感叹：看国外牙医的诊所备感骄傲，看国内同仁的诊所无比自卑。我们这里，牙科诊所的扩张经营方式和多网点“连锁”模式普遍为人们乐道，广泛被人们推崇，常常可以听到某某某的诊所又扩张了，谁谁谁的诊所又开新址了。但是，有谁会料到：许多本来效益很好的诊所，规模扩大后，营收却有所下降？有谁去关心，不少原本不错的诊所，开设新址后力不能及成为“鸡肋”？曾有人用对凤凰的欣赏来尖刻地批评人性中的弱点：只观正面不看背后。

在成熟的市场经济环境里，房地产行业的利润率不会超过8%，汽车制造业的利润率多在5%徘徊，生产制造业、零售业、餐饮业等其他行业的利润率基本上都是个位数……相对而言，牙科诊所平均高达30%的利润率简直是令人“垂涎三尺”啊。我国最早出现的那一批私人牙医都在很短时间内走完了“脱贫”、“温饱”的路，进入了“小康”阶段。但是也必须引起我们深思的是，牙科医疗的利润率虽然足以傲视群雄，可是牙医从来也没有进入过“福布斯富豪榜”。这也许也是牙科这个行业的特点之一：滋润是不成问题的，发达是不可能的，一夜致富只是梦想，杠杆效应是实现不了的。再深一层思考，我们可以比较有把握地说：牙科医疗这个行业不适宜规模经营，不适宜“连锁”经营。

在我们看来，大型的口腔医院和牙科诊所，以及“连锁”的牙科医疗机构，实属“世界奇观”，是我国在向市场经济转型过程中的计划经济残留，其存在是有历史原因的。我们也承认，这种现象还将继续存在一段时间，甚至还可能有所发展。但是，这不是牙科医疗的发展模式，不值得提倡、鼓励、模仿，随着形势的发展和国家政策的完善进步，它们必然会逐渐式微，甚至消亡。有的时候我们想，如果这种形式可行，是一种方式，那么，那些搞大型企业，搞连锁经营的国外的行家里手，怎么还会留出一个地盘给国人创新？！现在，大家都说，我国的改革到了深水区，到了攻坚阶段，口腔医疗的改革也不例外。

建基于上述的思路，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表达，我们就把私人牙科诊所称之为“一亩三分地”。只要找准适合这“一亩三分地”的土壤和气候的农作物及耕耘方式，精耕细作，金秋季节就必然会迎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喜悦。在埋怨市场的无序和责怪政府的纵然之前，假如我们能够先把“门前雪”清扫干净，不是更有说服力，更能得到社会的理解和支持吗？在令人眼花缭乱的诱惑面前，假如我们能够“坐怀不乱”，不是更能够有效地宣示医学的价值观，更能够增强病人对我们的信心吗？人生苦短，少走点弯路，少交点“学费”，不也就少添点烦恼，少增点郁闷吗？

 作者于秦曦 欧

欧尧(欧汝尧)，广东华南口腔医院院长，主任医师，教授，广东省口腔医学会民营口腔分会会长，广州市(天河)口腔医师协会会长，广东省医学科普作家协会副主委，《口腔医师》杂志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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